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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战场归来

1999-06-07 来源:生活时报  我有话说

从雪山到火海

只有先会飞,才能拥有一副翱翔的翅膀。

——以色列伞兵

1990年的整个春季夏季,我都在海拔5000米—6000米的世界屋脊探险。与北大师兄、《民族画报》的摄影记者米老鼠凌风同住双人尼龙帐篷,吃军用罐头,喝冰山融水。当时我健壮得像头大牲口,心比珠穆朗玛峰还高。

我之所以到青藏高原可可西里无人区探险,完全是听了北大一位女学生的煽动,她是我初恋的女孩,我一直对她言听计从,因为她学的是科学,我又迷信北大的民主、科学传统。我的朋友、美籍华人作家赵浩生教授教导我,人的一生有两件事可以很壮烈,一是谈恋爱,一是干革命,最壮烈的是两者同时进行。我猜我当时五迷三道就是这样。果然,我的老板、新华社摄影部主任对我当时的乌托邦思想大为不满,而我又是个有恋母情结的乖孩子。既然老板认为我的居京生活到1989年底已至尽头,我便义无反顾地在1990年初离京去了西藏。

可可西里是蒙古语,藏文叫“措仁狄加”,原意为高山环绕的上百个湖。位于青藏高原腹地新疆、青海、西藏交汇的夷蛮之地。大体位置在青藏公路以西,唐古拉山以北,昆仑山以南。在我们进入之前,几乎没有人类痕迹,被称为地球上“最后一块处女地”。

我们的北京吉普咆哮着冲上封冻的通天河,坚冰在脚下隆隆震响。虽然早已是盛夏,可在平均海拔五六千米的可可西里无人区还是大雪纷飞。眼前,长江之源各拉丹冬雪峰傲然耸立,铅灰色的冰塔林闪烁着沉重的寒光。脚下,晶莹透明的西金乌兰湖平和如镜,宛若一块蓝色的冰。

此次探险,我是作为替补司机加入可可西里探险队的。为此,行前特地在警察学院强化训练了三个多月。此时,炽热的阳光穿过吉普风挡,强烈的紫外线将我的脸剥去一层皮,用手一碰便纷纷扬扬。由于空气稀薄,一行人全都患了右心室肥大和红细胞增多症。75马力的北京吉普由于缺氧,输出功率竟不足40马力。持续的高寒缺氧加上没有新鲜蔬菜,嘴裂开一道道血口,高高肿起。为止痛,我不时将脸贴到冰凉的相机上,莱卡的冷钢激起我无限的遐想:从“乞力马扎罗的雪”到“走出非洲”。

1983年大学毕业时,我曾找到燕山脚下坦克6师申请当装甲兵,可他们硬说我是近视眼,在给了我两个包子一碗鸡蛋汤之后,礼貌而坚决地把我送出了兵营,使我这个胖乎乎的自由主义分子终生失去了参加陆军的机会,只能远远羡慕那些因战斗致残的英雄。我龟缩在中国政法大学讲授了近四年的战争史,终于在1987年通过新华社摄影部招聘考试,被当做“大街上捡回来的”孩子开始了我的记者生涯。我崇拜富于冒险精神的悲剧式英雄,凯撒、隆美尔、巴顿和踩上地雷还要再按一下快门的卡帕。我生性执著地追求亲身体会,为了获得某种体验而不惜冒险,以此显示自己的勇气。

18岁时,我读到以色列伞兵202旅的一句格言,这句话印在绿身红翅的飞蛇军徽上:“只有先会飞,才能拥有翱翔的翅膀。”Beforeyoucanearnyourwings,youmustlearnhowtof1y!)人生就是如此,直到我30岁海湾归来,受聘装甲兵学院上校研究员时,才有资格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装甲兵。

几天前,派我来世界屋脊玩命的新华社摄影部副主任林川,托补充给养的油罐车给我带来一箱胶卷,想不到中间还夹带着个松下RF—10短波收音机。8月3日,我和《民族画报》摄影记者凌风正缩在帐篷里听新闻,“美国之音”干瘪的声音播送了一条令我灵魂出壳的消息:1990年8月2日中东时间凌晨1时,伊拉克共和国卫队3个师越过边境,仅有2.03万人的科威特军队稍作抵抗即全军崩溃,仅有5000名散兵撤至沙特,全军覆没。伊拉克吞并了科威特!我屏气凝神生怕漏掉半个字,直到转播时事经纬,我才一个猫跳钻出帐篷,在雪地上连打三个滚,面对雪山长跪不起……

新华社社长穆青把“摄影”比做新华社的一个翅膀,我做梦都想当翅膀上的硬羽毛。缩在鸭绒睡袋中,我打着手电起草去海湾的申请。

(一)

《我从战场归来》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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